贪婪在任何一种文明历史中都不是什么正面的描述,而最常被与之划上等号的职业便是商人、放贷人和资本家。有意思的是,在进入资本主义社会,资本家开始掌握话语权之后,贪婪推动发展进步的声音便越来越大了,并得到了一系列的理论的支持。
在这样一些理论中,社会被描述为由完全自利的个体所组成,既然自利,让自身效益最大化无可厚非,因此贪婪也是合理的。
既然所有人本质上都可以说是贪婪的,贪婪也就合乎道德了。基督教教义认为贪婪是七宗罪之一,没问题,基督教认为人人生而有原罪,向上帝忏悔就好了,他会原谅你的。至于那些贪婪的受害者,就看他们和你谁更受上帝的宠爱了。如果还有疑问,就让美蒂奇教皇去和上帝battle吧。
另一方面,贪婪同样也可以是合法的。在某些国家,当任何一个人听说有所学校花了75万元买了一个普通路由器的时候,没有人会怀疑这背后有违法行为。而在另一些国家,在被公开了政府花纳税人九万美元购买一袋普通衬套之后,没有任何人被追责,更可怕的是民意也没有认为有人应该被追责。在充分践行了程序正义的法治国家,贪婪的合法化是最简单的。
如此,贪婪既合乎于理,也合乎道德,同时还完全合法,它是人性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反对它就是反人性、幼稚病、乌托邦;它是人类进步的源动力,是消费社会的带动者,是灯塔国的灯油燃料。总之,只要全社会都是贪婪的信徒,就没有人有资格和有头脑指责那些最贪婪的魔鬼。
这些人同样认为,在市场机制和民主法制的约束下,贪婪只会展现和善的那面,就像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猛兽,绝不会造成任何危害。民主法制的部分暂且不谈,大多数人心里应该有数。在主流的经济理论框架中,等价交换是最重要的基础之一,而另一个基础便是“经济人”假设。然而,当你假设所有人的首要行为逻辑都是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出发点时,是什么保证了或者说威慑了交易的双方会进行等价交换呢?唯一的真正符合等价交换的情景不是双方正好势均力敌且同样贪婪、聪明和理性吗?在有任何失衡的情况下,占优的一方难道不会去攫取唾手可得的利益吗?
因此,最合理的一种推想,或者说对优势方最合理和代价最低的做法,是不是把实际上的非等价交换包装为等价交换,并让所有人去相信这一点呢?假如没收所有的望远镜,地球上的人们日复一日的看着太阳东升西降,地心说才是最合理的解释现实的理论,反正相信地心说也不会妨碍所有人继续活下去,付出的代价无非就是科技及社会发展的停滞而已。 所以,要么贪婪的人被市场机制所约束,要么市场机制被贪婪的人所掌控,除此之外我几乎想不出第三种可能。如果是前者,就意味着我们必须相信市场机制是一种不可动摇的铁律,就和普朗克常数或光速一样,除非能达到归零者的高度,否则只能被动的自适应。如果是后者,就意味着所有我们所看到的,所接触的,所学习的都是那些掌控者想让我们进行的,如果这还不是井底之蛙,什么才是呢?